大街上人来人往,熙熙攘攘,热闹非凡,车马声络绎不绝,叫卖声铺天盖地,就连因互相碰撞而产生的口角也不绝在耳。这就是云来镇上最繁荣最热闹的一条街市,也是唯一的一条街市,叫做云来街。街上凡是做生意的都红红火火,客似云来,那是因为这里处于桑地和天府两地之间,是两者之间往来的捷径,所以这里虽然地势偏僻,小如弹丸,但每天都有不少客商过往,就连三教九流之徒,迁客骚人之辈也是时常可以看见。
这么一个热闹的地方,人人都生意兴隆的,居然有一个档口冷冷清清,无人问津,在这形成极大的反差。
只见这档口十分简单,只有一张台,上面盖一张旧布,写着:“神仙下凡,指点世人;灵丹妙药,救济苍生”。
边上有一个椅子,椅子上有一个人正襟危坐,他穿一身类似道士的衣服,胸前挂着一个布袋,身高七八尺之间,年纪三十五岁左右,五柳长须,五官清秀。他双眼半开半合,心头思量:“今日才刚到这里,第一次打开招牌,怎么没有人来帮衬呢?这样下去可不行,让我做一番自我介绍,让这些山野村夫慕名而来才好。”
于是他站起来,冲着热闹人群大喊:“众位街坊好友,鄙人在此拜会了!”
忽然间,周围来往的人都安静停下,纷纷向他投来不约而同的眼神——疑惑中带点好奇,好奇中带点期望。
他对众人拱手一笑说:“鄙人姓吴,陋名豪运,承蒙江湖豪杰抬举,人称‘活神仙’,今日初来贵地立此招牌,谨为诸位排忧解难,救苦救难,还望大家多多关照!”
人群里显得静谧谧的,片刻后又恢复了热闹,该干嘛的都干嘛去了,好像刚才没发生什么事一样。
吴豪运眼看起效不大,暗想:“难道我在国库城的坏名声传到这里来了?……不对吧,这里离那可远了,也不可能有人特意来搞臭我的名声吧。”
经过一番推理,吴豪运断定这里没人认识他,自信心又树立起来,他开始主动招揽生意。
碰巧,迎面走来一个大汉,他手里提着几斤猪肉还有一大把青菜,神色匆匆的。
吴豪运用片刻功夫察颜观色,脑子一转,立刻迎上来:“诶呀老兄,看起来你脸色不大好啊……诶呀,印堂发黑,恐怕运程十分不妙。不过不用怕,让我来帮你化解化解吧……”
殊不知,大汉的脚步停也不停,用手肘支开吴豪运说:“让你个屁,老子从不信这套。我告诉你别再继续烦我,要是不能早点回去做饭给婆娘吃,那老子真有难了!”
看着这大汉大步走开,吴豪运还想上前挽留一下,可惜大汉感觉后面有牛皮癣贴上来,立马大步作飞跑,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。
吴豪运只得叹口气,又想:“难道这里的人忌讳说他有灾难吗?恩,应该是了,得改个说法才行。”
刚度定好计策,眼前又出现一个书生,他低着头慢慢往这边走来。
吴豪运立刻挂起笑脸,迎上去,一拍那书生肩膀夸赞说:“嘿,年轻人,今天你神采飞扬,看来似乎要走大运了啊,让我给你好好算算吧。”
殊不知,这书生一抬起头可吓人了,你看他满脸泪痕,神色沧桑。
吴豪运惊讶地瞪大双眼,这书生开口说:“家母就将咽气了,你还这般奚落小生,你……”
以下的话语,这书生似乎是骂不出口了,只是黯然销魂地把吴豪运推开,然后落寞地离开。
吴豪运一拍大腿,心里大骂倒霉,然而他眼珠一转,立马追了上去,拉住书生说:“你母亲还没死吧?”
书生有点惊讶,但还是老实地点点头。
吴豪运又问:“还剩一口气吧?”
书生忍不住恸哭起来:“恐怕难以熬过今夜了~呜呜~~”
殊不知,吴豪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:“说你走运,真是走运啊!”
书生一听,脸色大变:“小生即将痛失家母,你还这般取笑,你怎生的这般恶毒心肠?”
吴豪运立刻挤颜弄色赔笑:“公子不要误会,我不是在幸灾乐祸,只是说你好在这时候找到了我呀,你看……”
吴豪运摆出个灵犀一指的姿势,把书生的目光引到他的档口上来。
书生看完吴豪运的招牌,脸上的怒意消去了,换上一副疑问的的神色:“先生,不是小生想怀疑你,只是人命关天,小生不敢草率。小生常听长辈教诲,像你这等民间偏方是救不了人的,只会耽误。”
吴豪运见这个书生文绉绉的,就改用文采一点的口吻说:“非也非也,俗话说,方法不在老套,重在管用。鄙人也承认偏方对一些小病小痛不起丝毫功效,然而恰恰相反的是,这些偏方对奇难杂症却是见效特快,药到病除。只是一般人以为治不了小病的药就百无一用,所以一直以来都忽视这些偏方的存在,于是流传下来的偏方多数已经参差不全,甚至漏洞百出,以致不能治病疗伤。鄙人祖传下的药方是经过祖上几代人的不断修正与完善,呕心沥血,千锤百炼,参考多种医书之精髓所凝结而成,它对各种奇难杂症都极具疗效,真正算得上药物世家之圭珍,渺沧海之一粟。而且这些药已经救过许多江湖侠客,公子要是不信,大可以到江湖上打听一下吴某人的名号,鄙人敢肯定没人会跟足下说鄙人是浪得虚名,沽名钓誉。如果在下有半点虚言,愿受世人唾骂,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。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,如今令堂急症在身,能大步挺过与否,还看公子此刻对我信与不信了。”
说完,吴豪运自感吹得天衣无缝,就洋洋得意地捋着自己的五柳长须,却没想到用错了个别成语,让这书生呆子琢磨了好一会才完全弄懂了他所说的话。
书生还是怀疑:“当真如此神奇?”
“当真,当真!”
吴豪运说着,把书生拉回到档口跟前,拍着胸口说:“人命关天的事情,不当真鄙人怎敢拉公子你回来?不当真鄙人怎能立此招牌在江湖立足?”
书生越听越真,心里坚决不信的念头动开始摇了:“那请先生赐一药方与小生看看。”
吴豪运一听,一下紧张了,他哪里有什么药方啊,他压根不懂悬壶济世这回事。他卖的药都是现成的,都是跟药店老板胡乱摘的,而且有很多是禁药。
然而,吴豪运不愧为江湖术士,他眉头一皱,计上心头,就装模作样的叹一口气说:“不瞒跟公子说吧,在下的药方是祖传的,祖先有令,为免以讹传讹,不得与外人吐露半字,何况药方?所以我精读药方,耳熟能详之后就把它烧毁了,药是在下根据心里的药方所配,所以在下身上只有现成的药,并无药方。公子若是信不过在下,那就算了吧,在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。”
说完,吴豪运自命不凡地往椅子坐了回去。
书生没什么江湖经验,眼看吴豪运本事高超的样子,迟疑了一阵,最后还是迫于急需救治母亲:“那好,先生且卖我一包吧。”
吴豪运心里狂喜,顺手在柜台里拿出一包药,递给书生:“这包药足以救令堂之命,只是这药取材偏贵,而且配制起来颇为耗精费时,为了取回成本,我也只好收公子二两银子了。”
书生接过药,准备付钱了,吴豪运心花怒放!殊不知,眼看书生掏出钱伸过来的手突然缩了回去!吴豪运的心就像挂在悬崖边,最后绳子一断,呼啦一下子掉下深谷里去……
这时只听到书生惊叫:“先生!这,这可是‘春.药’啊!”
吴豪运惊乍说:“胡说,哪里来的‘春.药’?”
书生把药递给他:“你看看,上面分明写着。”
吴豪运视线所到之处,果然看到“春.药”二字赤裸裸地印在药包上面!吴豪运心里真是惊鸿遍野,暗叫:“这东西明明在国库城里卖完了,现在怎么无缘无故的又多了一包?”
然而面对眼前事实,吴豪运依旧神色自若地打圆场:“哦!在下险些忘记告诉公子,此‘春.药’非彼‘春.药’也!这种是叫做‘妙手回春’的‘春.药’,因为当时为了节省些时间,所以就缩写了。”
书生皱了一下眉头,觉得话粗理不粗,于是另一只手上攥着的银子又缓缓的向吴豪运移动过来。
吴豪运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些银子,心就快要蹦出来似的,恨不得一手就把它们抢过来。殊不知,书生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,吴豪运的心又一次摔下了万丈深渊……
书生把钱银放回兜里,用手指从药包的折缝里艰难抠出一张小纸条,上面的字细如蚊足,却清清楚楚地写着:“只需一小勺,伊人便春色无边,任汝欲为!”
书生面色大变,向吴豪运问:“先生,不知这又是如何说法?”
吴豪运汗颜!心里骂天骂地,骂自己混账倒霉,不过他的脑筋转的极快,一下子又想到合理的解释:“哦,这都怪在下文辞不好,让公子见笑了,上面意思是说‘一次只要服用一小勺,即可以使人面色回复亮丽,像春天一样显得生气勃勃,你想他好到什么地步就能好到什么地步。”
书生皱着眉头又问:“这个‘伊人’是如何解释?”
吴豪运似乎要山穷水尽了,期期艾艾:“这个,这个就很难解释了,这要看一个人的见识是否足够广阔……”
书生道:“先生且说无妨,小生愿闻其祥。”
吴豪运硬着头皮,脑瓜一边旋转,嘴巴一边絮叨:“这个‘伊人’嘛,临时解释起来也挺不容易的,这个‘伊’的有哪些呢……”
突然,吴豪运灵感顿开:“对了,就是那个‘木乃伊’的‘伊’,‘伊人’就是说病入膏肓,病得就像‘木乃伊’一样的人!公子可知道‘木乃伊’是什么吗?”
书生寻思一会:“小生曾看过番邦传过来的一些书籍,在那些灵怪异说之类的书本里似乎有见过‘木乃伊’这一词,但是始终不曾知晓‘木乃伊’是何物。”
吴豪运料想这小娃对“木乃伊”只是一知半解,自信心立刻膨胀起来,口中是非之泉立马泛滥!于是他对书生擂鼓大吹说:“‘木乃伊’原指西番的一种神秘灵体,肌肤若冰雪,体型如干柴,传说跟僵硬的死尸差不多,中原人可称之为‘僵尸’。但是它跟‘僵尸’又大有区别,主要是它身上包裹着一层白绫,白绫上种着某些诅咒,只要解开这个诅咒,‘木乃伊’就会重生,而且能拥有凌驾万物之上的神力。但我们现在所说的‘伊人’便是病得像木乃伊一样没有血色,骨瘦如柴,将至死亡边沿的人。现在,公子该明白了吧。”
书生挠挠脑袋,觉得这个邪似乎很有道理!最后他莞尔一笑,称赞说:“想不到先生见识如此广博,听君一言,胜读十年,小生有幸,蒙泽了。”
吴豪运飘飘然,哈哈大笑着:“哪里,哪里,我只不过是运筹帷幄,妙手回春,学富五车而已,没你说的那么夸张。”
“那就多谢先生提点,如今小生急需为家母治病,先行告辞了。”
吴豪运的微笑霎时僵硬了,心里大叫:“这呆子竟然忘记了付钱!”
吴豪运立刻一把拉住了书生:“你别走!”
书生不明所以,吓了一跳:“先生还有何指教?”
“…呃…,在下看公子这般俊俏,咱们也颇具缘分,就帮公子再算上一卦吧。”
说着,吴豪运眯起眼睛,右手拇指从小拇指捏起,一直捏到食指,又从食指捏回小拇指。来回捏了几次,然后再侧眼偷看书生。
书生的眼光老实巴交地看着吴豪运,一脸的无辜。
吴豪运咬咬牙,直接把右手伸到书生面前,大拇指动作由捏变作滑动,这是向人索钱的模式。
可惜书生涉世未深,还是不明白其中的原理。
吴豪运心里那个骂呀,“这呆子怎么连这个江湖规矩都不懂,真是白痴!”
吴豪运干脆把心一横,直接说:“我算到,公子欠一个人二两银子。”
书生这才恍然大悟:“噢,真是不好意思,这里有三两,全给先生吧。”
说着,把身上的银子都掏给了吴豪运。
吴豪运恐防再生变故,立刻接过来,用牙齿嗑咬一下,的确货真价实!他暗自庆幸地把钱收好,心里盘算着要尽快离开此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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