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官的,家业凋零;富贵的,金银散尽;有恩的,死里逃生;无情的,分明报应。欠命的,命已还;欠泪的,泪已尽。冤冤相报实非轻,分离聚合皆前定。欲知命短问前生,老来富贵也真侥幸。堪破的,遁入空门;痴迷的,枉送了性命。好一似食尽鸟投林,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。”
《红楼梦》叙述的是一个悲剧故事,导致这种悲剧的原因很多,但至少可以看出,即便没有贾府被抄,贾宝玉遁入空门之前,大观园即已到了非关门不可的境地。
大观园是为元春省亲兴建的,关乎贾府家族命运。大观园里的主子,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呢?几乎都是病人!
女主林黛玉:“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,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。态生两靥之愁,娇袭一身之病。泪光点点,娇喘微微。闲静时如姣花照水,行动处似弱柳扶风。心较比干多一窍,病如西子胜三分。”
《红楼梦》第三回,林黛玉就这样出场了。她患的是肺病,咳嗽,吐血,年纪轻轻就死了。没有爱情折磨,不遭受任何打击,林黛玉也难以多活几年。
晴雯是大观园里一个争强好胜的小丫头,“没有林黛玉的命,却得了林黛玉的病”。贾府对这个丫头挺重视,晴雯看病的派头挺足:三四个老嬷嬷放下暖阁上的大红绣幔,晴雯从绣幔中单伸出手去,手上两根指甲,足有三寸长,尚有金凤花染的通红的痕迹,一个老嬷嬷忙拿了一块手帕掩了。大夫这才诊脉。
但是,晴雯的病并没有治好。她可能也是肺病,发病十几天,该用的药都用了,人还是死了。
秦可卿也是病死的。什么病呢?怪病。《红楼梦》中神医张友士是这样分析的:“忧虑伤脾,肝木忒旺,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。”以现代医学常识来分析,秦可卿可能是月经失调症。但是,月经失调一年多就去世,又不好解释。秦可卿发病两个月后,王熙凤去看她时说:“我的奶奶,怎么几日不见,就瘦的这么着了?”六个月后,王熙凤再去探问,秦可卿瘦得不成人形,这哪是什么妇科病呢?
《红楼梦》中最不该得病的,就是这个王熙凤:她身体好,脑子活,干什么事都特别注意。王熙凤的病因,起于小产,但“天天两三个太医用药”,很快恢复。王熙凤“自恃强壮,虽不出门,然筹画计算,想起什么事来,便命平儿去回王夫人,任人谏劝,他只不听”,结果“虽系小月,竟着实亏虚下来,一月之后,复添了下红之症”,“一直服药调养到八九月间,才渐渐的起复过来”。王熙凤死前,“到夜里又连起来几次,下面淋血不止”。操劳与气恼,“反误了卿卿性命”。
王熙凤病死,也不太合乎逻辑:流产可以导致后遗症,这是当时很常见的女性“慢性病”,但不是要人性命的绝症。
大观园里的主子们,几乎都有病:薛宝钗是老病号,巧姐是天花。还有王子腾、林如海,暴毙而亡,也就是死前没有查出什么因。
最可惜的是贾珠。倘若贾珠不死,贾宝玉就不太可能成为主角,因为贾珠太优秀了。《红楼梦》原文:“这政老爹的夫人王氏,头胎生的公子,名唤贾珠,十四岁进学,不到二十岁就娶了妻生了子,一病死了。”
贾珠早亡,翻遍《红楼梦》,都没有写到病因。以贾府的荣华富贵,会请最好的郎中为其诊治,但没有效果。只能推测,贾珠患的是医书上未见的某种病。
大观园里的主子们,为什么老是被罕见疾病所困绕、折磨?《红楼梦》第五十三回有个疑似答案,这是其中的贾府年货清单:大鹿三十只,狍子五十只,暹猪二十个,汤猪二十个,龙猪二十个,野猪二十个,家腊猪二十个,野羊二十个,青羊二十个,家汤羊二十个,家风羊二十个,鲟鳇鱼二百个,各色杂鱼二百斤,活鸡、鸭、鹅各二百只,风鸡、鸭、 鹅二百只,野鸡野猫各二百对,熊掌二十对,鹿筋二十斤,海参五十斤,鹿舌五十条,牛舌五十条,蛏干二十斤,榛、松、桃、杏瓤各二口袋,大对虾五十对,干虾二百斤,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斤,中等二千斤,柴炭三万斤,御田胭脂米二担,碧糯五十斛,白糯五十斛,粉粳五十斛,杂色粱谷各五十斛,下用常米一千担,各色干菜一车,外卖粱谷牲口各项折银二千五百两。外门下孝敬哥儿玩意儿:活鹿两对,白兔四对,黑兔四对,活锦鸡两对,西洋鸭两对。
再看《红楼梦》第七十五回贾母所说的一段:“这一碗笋和这一盘风腌果子狸给颦儿宝玉吃去。”
——不光是各种野味,连吓人的果子狸都送上了餐桌!
大观园里的主子们,是不是滥食野生动物,感染不常见的病毒,让传统中医、中药无力回天?不得而知,难有答案,但敬畏自然,肯定也就不会有大自然的报复。
《红楼梦》中的主角贾宝玉,最终消失在茫茫雪地,权当是他自我隔离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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